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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选择谁?命运的法朵(1 / 2)

“咚!咚!咚!…”

晚祷的钟声,从里斯本座堂响起,再次响彻整个阿尔法玛贵族区。主教迪奥戈·德·索萨面带笑容,就像来时一般,从努诺总管的贵族宅院中笑着离开。而在踏入马车之前,他意味深长,画了个虔诚的十字,念诵起《罗马书》中的一段拉丁经文。

“Stipediaeipeatiorsest;gratiaauteDei,vitaaeteraiChristoIesuDoioostro.”

“因为罪的工价乃是死;惟有神的恩赐,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,乃是永生。”

“努诺侯爵,主的教导,值得我们用一生去体悟!三天后的祈福弥散,真心希望您能出现。阿门!…”

“是!主教大人,赞美上主!”

努诺总管低头祈祷,没有看迪奥戈主教的眼睛,也没有了之前的笑。迪奥戈主教悲悯一笑,坐上了华丽的四轮马车,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。在他去往的方向,大教堂的尖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,而远处圣乔治堡的要塞石顶,却背光暗淡下来,没入了远山的阴影中。

“太阳要落山了...”

努诺总管沉默的注视了许久,直到夕阳落尽,才发出一声幽幽长叹。

“Saudade!哎!陛下…若昂陛下!您还这么年轻,只有四十岁啊…”

一位王者最大的悲哀,就是天纵英豪,而寿命有限。毕竟,这世界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,忠诚需要明确的对象,忠诚也需要长久的回报。一旦效忠的王者死去,那么臣子们赌上性命的忠诚,也就失去了目标,失去了回报的可能。再是忠诚,也无法跨越生死啊!

像是他们这些国王亲信的宫廷贵族,又不是那些苏丹宫廷中的宦官,都有着自己的家族,有着贵族延续与发展的未来。在王位继承中站错队的代价,纵然他能够承受,那他的子孙后代呢?他一个人能为国王赴死,一整个家族的人,也能够这样吗?更何况,兰卡斯特公爵的出身,实在是太低了,又没有教会和大贵族们的支持…但若昂陛下对他的信任,对他的知遇之恩?

在酒红色的残阳中,努诺总管转过身去,只留下拉长的背影,还有深棕色的头发。他踏入宅院之中,脸色不断变换。坐了片刻后,他蓦然站起身,咬着牙,对亲信吩咐道。

“备车!”

“主人,我们是去?”

“去杜阿尔特的府邸!我要亲口问问这个家伙,他到底是怎么想的?!他可是亲手镇压过布拉干萨的贵族们,手上染过他们的血…”

“啊!是…”

很快,四轮马车被驾到院中,马夫与侍从都已准备妥当。但在坐上马车前,努诺总管又停下了脚步,脸色阴晴不定。如果杜阿尔特那个家伙,真的下定了某种决心。那以对方手中掌握的骑士与武装侍从,一旦与他意见不合,断然动手?…

“主人?”

“等一下,先不去了。”

努诺总管沉吟数息,又低声吩咐道。

“派个信使去港口!找到港口军营中修整的海军舰队…把那个叫布鲁诺的家伙,对,就是之前给我送红木椅子,喊我教父的那个!把他喊过来。低调些,不要惊动别人!”

“是!…”

“快去吧!”

“是!…”

仆人急急而去,黑夜像是一层轻纱,罩住了所有人的眼睛,也罩住了所有人的心灵。在漫长的等待中,努诺总管耳朵突然一动,看向不远处的小楼。

“Saudade…”

月色下,哀婉的歌曲从摩尔样式的小楼中传出,也不知是谁家贵族豢养的歌姬,又或是谁招来的吉普赛女郎。她在月夜下歌唱,唱着葡萄牙人喜爱的“命运怨曲”,就像后世的“法朵”(Fado),但更加轻盈游荡,更加看透命运的时光。

“Catadovou,porqueviverét?obreve,ouaveacesaovetodoar.”

“我歌唱着走去,因为人生如此短暂,如一支烛火,燃于海风之中。”

“Eslherdói,as?osevê,queficaperde,quevaiporquê?”

“选择时难忍痛,也无人能看穿,留下的失去,走的又为何然?”

努诺总管走出几步,在轻纱的月夜中,听着缥缈的歌声,闭上了眼睛。而后,他眼角湿润,渐渐溢出了泪滴。女人哀怨的歌唱,那“风中的烛火”,让他不自觉的,想到了病榻上吐血的若昂国王。

只有国王亲信的总管们,才知道陛下真正时日无多,连起身都起不来了。如此壮年的英主,就要匆匆离去,这可真是无法选择的Fado命运啊!而整个葡萄牙宫廷的权力,整个葡萄牙王国的权力,都即将在这种莫测的命运下,急剧的、彻底的变化!

若昂国王虽然想要,把王位传给自己的私生子乔治,传给那位年少的兰卡斯特公爵。但之前阿方索王子的死太过突然,他准备的时间实在太少。在眼下的政治形式下,这种王权的传递,真的能够成功吗?拥有权力的人,必须面对权力转移时的反噬。所有人都必须选择,无论那选择如何痛苦,也是必然的宿命吧?

“Desisteoforteporsabercar,etodogritoquerseostrar.”

“懂得沉默者才是坚强,并非每道呐喊都需张扬。”

“Seavidaarde,queardaepaz,oufadoque?osedesfaz.”

“若生命燃烧,愿燃得安详,如命运之歌,终不会散亡。”

飘扬的夜曲散入月色,拨动的心弦却再难安静。努诺总管背着双手,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影子里,脸上无悲无喜,唯有淡去的泪痕。而当远处的街道,响起轻微的马蹄声,他才低下头,默默擦了擦脸,走回屋中,在庄严的上首座位坐下。

“主人?布鲁诺男爵到了。”

“让他进来吧!”

“是!”

布鲁诺翻身下马,看了眼被亚麻布包裹住的马蹄,有些紧张地从后门走入府邸。对于努诺总管的府邸,他并不陌生,但今夜的努诺总管,却给了他一种非常陌生的感受。就像原本松弛的弩弦骤然绷紧,一向安然自若的老人,忽然充满了沉肃的杀意,好像是要射出的利箭一样!

“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