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允熥挑了挑眉毛，直言道：“你直说就行。”
朱高炽的脸色，突然变得怪异且扭捏起来，“我担心……”
朱允熥发出一阵爽朗笑声。
与他们相处久了的阿卜只俺，开始展现出较为放松的状态。
不再像以前那般拘谨，在一旁跟着小声笑起来。
“我吃豹子。”
阿卜只俺笑脸立即僵住了。
没想到自己以为稳操胜券的一手牌，竟然败给了这张最不起眼的小牌。
原先还满怀信心的阿卜只俺，此时已经笑容全无。
朱允熥又继续补充道：“都说好人不长命，祸害遗千年，如今，我已经算不上一个纯粹的好人，更像坏人，你天天和我一起，自然也是如此。放心，咱命可长得很。”
听闻朱允熥这样说，朱高炽立刻收起笑意，表情转为肃穆。
另一边的阿卜只俺，同样皱起了眉头，脸上的轻松消失不见。
朱高炽沉思了一会，慎重地说：“这都是铁铉下达的指令，此事因此不会牵涉到你。从他决定独自承担责任，接受屠城之名那一刻起，他就开始了布局。”
“他是主动跳进这个局面中来的，即使辽东地区的所有女真人都因此遭难，因果也将仅由他自己承受。或许从一开始就打算如此，并且我相信当他踏上通往倭州的战船之时，就已经决定了这一切。”
“大明未来仍有太多要做的事，大明的发展不能仅仅依靠道德准则，于是铁铉成为了执行这些事务的理想人选。”
阿卜只俺左右环顾了几遍，趁着整理牌桌的机会，压低声音道。
“臣下近日从关内运送粮食的民众口中，听到了一些风声。”
朱高炽立刻看向他：“什么？”
阿卜只俺顿了顿，眼神不经意地向上瞄了一眼朱允熥。
朱允熥微微颔首：“直言无妨，无需顾虑太多。”
“臣领旨。”
阿卜只俺迅速收拾完牌桌上的东西，双手合十，低头恭敬地道：“从东北来的传闻，说是当朝现……现今似乎在强迫一些无辜百姓上前线，这种做法被指过于残酷……”
这里提及的是辽东都督府强制招募建州、海西等地的女真人对抗鞑靼一事。
朱高炽眉头紧蹙，并用眼角瞥了一眼旁边的朱允熥。
朱允熥则依然面色沉稳，仅平静询问：“还有其他传言吗？”
阿卜只俺缓缓站立，跪倒在地。
“有人称此行为乃是朝廷滥杀无辜，不顾人性命，与施行仁政相悖。即使表面上达到了繁荣之景，实际上却是尸横遍野。”
“大胆。”
伴随着楼顶上爆发而出的一声怒吼。
下方守卫此处的大明士兵们，皆将手按到刀柄之上，齐齐望向那处发声的地方。
朱高炽顿时感到一阵后悔，由于刚刚因情绪激动而重击桌子，掌心仍残留有疼痛感。
他的视线几度飘过朱允熥的脸庞，抢在他前面，以一副极为正经模样对阿卜只俺说道。
“我朝自古以来，都是讲求仁慈公正，早在洪武24四年就已与东北边疆的众多部族，建立了友好契约，共同应对外敌入侵。今次出兵，那些原本就属于盟友范畴内的部落，也理应派兵参与进来，协助我们共同抵御强敌。”
“既然是战争，则必然会伴随牺牲，若连这点都能作为指责的理由。那试问天下哪一场争斗，能够免得了流血牺牲？这般评论岂非显得太过苛责了吗？”
朱高炽不停地向阿卜只俺喊话，阿卜只俺则是一个劲儿地颔首。
然而，两个人的目光，却不断地朝向沉默无言的朱允熥。